当前位置: 消防船 >> 消防船介绍 >> 阿拉沟营栉疾风,鱼尔沟前沙暴行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青春年华,每个人的青春年华是在什么样时光岁月里渡过?它能为人生后几十年留下的是美好?是惊恐?还是痛苦的回忆?这些记忆会停留在哪个时段?这些需要根据自己生活阅历来确定。
我的记忆就是来自我的第二次学业的开始——军营。那是我从一个学校走向另一个学校,也是我初次踏入社会的第一个阶段,人生初始便从那时开始。
年12月,我从江苏睢宁入伍,当年也只有17周岁。在经过新兵训练后,分到铁道兵第20团汽车2连。到年,我已经算是当了两年的老兵了。但在汽车连来说,我们仍然还是“新兵蛋子”一个。
因为我们还是在跟车学习,还不能驾车实习。更不用说,单独一个人驾驶一辆车,独自执行任务了。所以说,还是新兵。但两年军营锻炼,使我习惯了部队紧张而又严肃的生活,适应了天山之中的高海拔环境。
图为:新疆南疆铁路铁道兵第20团汽车二连驻地附近。远处山脚下为南疆铁路。
我在部队天天都像其他的战友一样,忙碌的为修建南疆铁路出力流汗。两年中,既有劳作的苦楚,也有很多幸福快乐的时光,它丰富了我人生踏入社会的首次阅历。
这段军旅生活,是我人生所赚到的第一笔最为宝贵的精神财富。它无时无刻都在为我以后的人生道路提供着精神支撑,在我记忆的长河中保留的、也最为清晰和完整。哪怕一些小事,也都能在我的脑海里,留下深深的烙印。
时常回忆起来,就好像我又穿越时空,回到曾经生活、战斗过的地方,去体验当年所发生的一切的一切。
我们的部队是铁道兵,不是作战部队。不像野战军他们那样,生活充满激情的色彩,铁道兵的生活既平淡而又无奇。
但我在部队,却因经历一场天灾,它为我平淡的军旅生活,留下了终身都难以忘怀的记忆。这样的经历,也是很少有人,能亲身体验到的。
图为:年8月,铁道兵第20团汽车二连第16期汽训班毕业留影。本文作者朱亚洲(后排左六)。
时光倒流到41年前,也就是年的3月17日晚上。我的师傅余广明(年入伍,江苏铜山人)告诉我,我们第二天将奉命去大河沿,到铁道兵第六师仓库拉军需物资(当时我们在新疆修建南疆铁路的铁道兵第四师第19、20团,由铁六师代管)。执行此项任务的,是由我们汽车二连派出四辆车,由团后勤处的一位助理员带队。
听说出长途,我异常兴奋,一夜都没睡好。因为部队常年在山沟里施工,驻地四面都是山,南北最宽的地方,也只有不到一公里。年轻人在这里生活,简直就向笼中的小鸟一样,时刻都想冲天而起,到山外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。
18日,天还蒙蒙亮,我就起了床。先检查了水、油,又将车发动起来预热,然后将车子擦了又擦。干完后又围着汽车转了几圈,看了又看,一直到自己满意才罢手。
在连队开过早饭后,我们四辆车都平稳地起动起来。跟着带队的车子,慢慢的滑出停车场,驶出汽车二连大门。而后右转奔向目的地——大河沿铁道兵第六师仓库。
我们从营地出发后向东行驶,首先穿越天山中间的阿拉沟,后又翻过奎先达坂,于中午12点左右,到达鱼尔沟铁道兵第20团招待所吃午饭。
稍事休整后,我们又踏上征程。这段路程是我们这次执行任务的最后一段路程。从鱼尔沟到大河沿,中间要经过一个县城——托克逊。两地间要穿越一段沙漠,沙漠边缘也就是靠近托克逊的地方,有一处是大风口。
还好,我们经过时,风平浪静,没受到任何影响。于黄昏、也就是在我们疲劳至极时,顺利的到了铁六师兵站。
经过了一夜的休息,体力得到了很好的恢复。
图为:与战友们在新疆天山阿拉沟留影,朱亚洲(后排左四)。
第二天早上,当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时,我已完成了例行作业(就是对车辆进例行检查)。然后和车队其他战友一起,到兵站食堂吃早餐。
刚到食堂,就遇见一位湖北籍战友,在外地治伤,要和我们一同返回部队,这下我们又多了个伴。带队的助理员在给他安排好所乘车辆后,我们一同说说笑笑的吃完早餐,又一同前往铁六师仓库。
到达目的地,装好物资,时间已过中午。大家也是随便吃点自带干粮,而后就是返程。按照以往的经验,我们当天只能赶到鱼尔沟,在铁20团招待所住下,第二天才能返回部队。
从铁六师仓库一出发,我师傅就坐到副驾驶的位子上了。按照要求,我从车子后面,转到左边,打开车门,要喊:“报告!”在得到师傅允许后,我坐到驾驶的位置上,起动车辆,开始踏上返回的路程。
按季节说,内地已是春天了,可在新疆,就不可同日而语了,三月仍然很冷。但当日下午阳光明媚,驾驶室里,在外面的太阳和发动机所产生热量传入的双重作用下,感觉特别舒服,也有春天般的感觉。
余师傅将皮大衣平铺在坐垫上,半坐半卧。嘴里还随意的哼着当年十分流行的《洪湖水浪打浪》曲子。见他在享受着旅途难得的休闲时光,我也十分高兴。渐渐的,歌声被他低沉的呼噜声所取代了。
我用余光瞧了他一眼,自己心情也放松了许多。因为没有师傅盯着,感到少了个约束,我可以自由地发挥自己的技能。大有天高任鸟飞,海阔凭鱼跃的真情实感。
从铁六师仓库出发时,我们的车子就排在车队的前边。现在是我的天下,我慢慢的将踏在油门踏板上的脚,向下轻轻地施加点压力,车速也随之平稳加速,没有引起车辆的剧烈振动。
我习惯地看一眼后视镜,看到我和其他三辆车已开始拉开距离了,可我并没有等他们的意思。一个是他们后边还有三辆车,第二个是带车的领导也在最后,即使有事也能互相帮助,不用我为他们担心。
我满心只想着,早点到鱼尔沟,早点收车。如果时间来的及,也许还能逛逛服务社,买点日用品什么的。顺便还能看看服务社的美女,哈哈!因为部队长年都驻在山沟沟里,青一色的“男光棍”,出一次山真是一种享受。就这样,一边打着小算盘,一边开着车,时间流失的飞快。
不知不觉中,我发现前边出现黑呼呼一片。直观感觉,知道已经离托克逊不远了。因为在广袤的戈壁滩,能看到这样的影像,只要不是海市蜃楼,便是村镇。我在向后看时,已不见其他车辆的踪影了。我又看余师傅,见他并沒有睡醒的迹象,也就更放心的开了。
我在心里计算一下,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,按照这样的速度,再有两个小时,即可到达今天的目的地。
图为:沙尘暴袭来,像一面“墙”,直接压了过来。
没多会,黑呼呼的地方,变得越来越清晰了,托克逊到了。车子并未进城,从托克逊边上一闪而过。前边就是通往鱼尔沟的坦途,由于路况好、车子少,我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。
在坐位上,尽可能的活动一下身体,然后才将注意力放到驾车上。看了看仪表盘,一切正常;再仔细听一下,车子运行的声音,也都正常。随后将目光直视正前方,搜索一下远方的路况。利用远近搜索,也缓解一下眼睛的疲劳。
这一看不大要紧,着实吓了我一跳!远方又出现黑压压的景象。心中思索着,到鱼儿沟,中间再也沒有什么村镇了,怎么前边,又出现黑影呢?这是什么,我可从来都未见到过。以前在老家时,见过雷雨天气,也没有这么黑呀!黑的叫我心里发怵!
我赶紧叫醒余师傅。他睡眼朦胧的向外看一眼,说:“没事。可能是,到风口了”。他接着告诉我:“减点速,小心开”。我按照他要求,将车速减了下来。
就在说话的当口,我已发现,路面上有流沙,从车子的右边流向左边,车外已听到风声了。此时,我的心情也由轻松变的紧张了。因为,以往听老兵讲,这风口,经常会黄沙漫天,风吹石头跑,有时车辆都会刮翻。车辆经过这里,都要十分注意。
我心里祈祷着,这种事,千万别让我摊上。但事情的发展,是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。风由细小的“啾啾……”声,没有多会,就变成了狂风大作,乌云翻滚而来。其势如翻江倒海,其声如魔鬼发怒!“呜呜……”的声音,夹杂着“噼噼啪啪……”的击打声。我知道,这是地上的石头,被风吹起后,打在车上发出的。
图为:被大风刮起的石头砸烂的列车玻璃窗。
在车内已很难看到前方路况了。但是余师傅,并没有要换我的意思。我也只能免为其难的继续驾驶车辆,艰难的前行。就在驾车像爬一样向前走时,突然有个黑呼呼东西,在车的前面出现。我急忙踩了一下刹车,将车紧急停下。
再仔细一看,好家伙,前边停了一辆车!我们的车和他们的车只有几十公分距离,差点撞上了!真危险啊,当时吓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!见此情此景,余师傅可能也受到了惊吓。这时,他对我:“把车子停下,等风停了,再走吧”。
他当时可能只以为,只是一阵风而已。后来才知道,这是几十年都遇不到的风灾。我没有停车,并告诉他说:“我在杂志上看到,大风缺氧。一但停车,就很难启动起来。如果停车,完全有可能,被困在大风里”。
他听我这样说,也没再叫我停下。我也不太理解,他是在生我的气,还是赞同我的观点呢?反正,他没再说话。
风越来越猛了,风吹起的石块,也越来越大。敲打着车的声音,越来越清晰。好像世界的末日要来临一样。天已黑暗的没有一丝光亮,这时,我将车灯全部开启。
从驾驶室内向外看,还是很难看出一点点的路况了。还好,风是从右往左刮的。我把门玻璃摇下,将头伸出车外,这样还好点。我忍受着风沙给眼睛带来的痛苦,艰难的前行。
图为:沙尘暴袭来,遮天蔽日。汽车在沙尘暴中艰难行驶。
发生对我们身体的任何摧残,我们都能坚持、能抗拒。但外力打击,却破坏了我们唯一的操作空间。
第一是车右前方挡风玻璃被打碎了。很庆幸,玻璃是夹胶的,没有完全脱落,还可以起到挡风的作用。但最坏的事情,还是发生了。右车门的玻璃也被打碎,它和右档风玻璃的命运,可就不一样了。因为右边是正面受风,所以虽说玻璃也是夹胶的,但在大风的冲击下,很快就脱落了。
大风从驾驶室呼啸而过,这样,我和余师傅,就都全部暴露在风暴的直接冲击之下。三月的天,本来就不暖和,再加上大风,很快就冷的受不了了,我俩都将皮大衣穿好。余师傅为了让我能很好的驾车,他用身体将右门窗堵上,使我减少了右门穿堂风的影响。
就这样,我俩就象苍海里失去航标的船,在“黑夜里”艰难的摸索着,前行着。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我隐约看到了灯光。我把头缩回驾驶室,告诉余师傅说:“我们终于到了”。
余师傅向前看了看,说:“嗯,是有灯光”。灯光就像航标一样,给我们指引着方向,而且越来越清晰。在路灯的指引下,我俩终于摸到铁20团招待所。当我俩将车停好,进入温暖的房间时,已是午夜一点多钟了。
由于疲劳过度,连饭都没顾上吃,上床倒头就睡,不知不觉中就进入了梦乡。梦里我又回到了春天的故乡,鲜花盛开,绿树成荫,鸟语花香。我和我的家人,在尽情的享受着,团聚的快乐,享受着大自然,给我带来的美景。啊!家乡真好!我在梦里赞美着,享受着!
正当我在陶醉时,忽然听到,有人在喊:“救命啊……!”我猛然就从梦中惊恐的坐了起来。这不是梦,确确实实是有人在喊。我听出来了,原来是我们带队的后勤处助理员,他给我们讲述了后面的三辆车的遭遇。
原来他们误以为这大风,只是一阵子。所以他们就将车子停下,待风过了再走。可是他们哪里知道,这是一场几十年不遇的沙尘暴!
他们一行三辆车的玻璃全部被打碎,唯一能给他们提供热源的三辆车子,全部无法起动,最后只有抱团取暖,相拥而坐。前边提到的,在外地治伤的湖北籍战友,下车小便,被大风吹走,下落不明。他们几人熬了一夜,总算其他人都平安无事。天亮才搭一辆过路车,前来求救。
因为我们是重车,没有被安排去救援,另派一辆空车前去施救。我与师傅一起在团招待所吃过早饭,就起程返回营地。时间是年3月20日。
其他的三辆车,也先后于20日下午,安全返回到部队。被大风吹走的湖北籍战友,在被大风吹走后,被一个维吾尔族老乡救下。维吾尔族老乡怕我们战友嫌他们不卫生,将儿子准备结婚的新被子给他盖上,真是患难见真情!后来听说,团里安排专人,去向维族老乡表示感谢。
图为:被大风刮翻的列车。
在部队过了好长时间,才知道。那场沙尘暴,是几十年不遇的。铁道兵第五师仓库失火,消防车去了,但无法施救,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燃烧。行驶在陇海线上的列车也被刮翻。这场风灾的损失,是无法估计的。
年9月20日
作者:朱亚洲铁道兵第20团汽车二连
整理:王甫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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